◎枫溪村的除夕（组诗）

作者：宋谋万

◎枫溪村的除夕

今年除夕

我又回到湘西老家枫溪村

一生中，我虽然很忙很忙

永远没有母亲

在田地间劳作的身影忙

永远没有母亲

在灶台上蒸煮的围裙忙

永远没有母亲

在油灯下缝补的针线忙

永远没有母亲

在门槛前张望的眼睛忙

枫溪村的除夕

原来是静谧的

几挂鞭炮点响

掩盖不了几声狗吠

枫溪村的除夕

原本是理性的

一碗清淡的米酒

灌醉了酒鬼的炽烈与狂妄

枫溪村的除夕

原本是暗淡的

几朵绚烂的烟花

照亮了五彩缤纷的山峦

照亮了青黄轮回的田野

几朵绚烂的烟花

更照亮了九旬老母

虽六亲不辩

但时时张望的双眼

◎乡下的老屋

过去的留守儿童

在父辈挥汗如雨的拼搏中

进城读书了

尽管他们的书包很沉重

也没有祖祖辈辈望子成龙的愿景沉重

更没有父辈按揭还贷的压力沉重

过去的留守老人

依旧是留守乡下的老人

老人与老家都姓老

老人与老屋都姓老

老人与老家及老屋

都信五行与宿命

老人满脸皱褶，满头白发，满身疲惫

老屋满墙斑驳，满地瓦砾，满院沧桑

人非草木，人皆草木

儿孙远离后

无所不及的竹鞭

无孔不入的竹笋

无处不在的金樱子

无关紧要的覆盆子

无名无姓的蕨芽和野草

争先恐后又论资排辈

拥向磉墩

拥向灶台

拥向门槛

拥向神圣的堂屋

一起彬彬有礼

向老人祝福

一起恭恭敬敬

向摇摇欲坠的神龛朝圣

◎干涸的枫溪

秋高气爽的时候

汤汤奔流的枫溪

断流了

天寒地冻的季节

涓涓细流的枫溪

断流了

枫溪村的父老乡亲

从骨子里喜欢

汤汤奔流的枫溪

岸边田间的稻花

是秋阳下父老乡亲

感天动地的泪花

枫溪村的晚辈

更喜欢雪冻冰封的枫溪

雪仗和溜冰是他们与生俱来的童趣

我自诩是个诗人

我悲哀是个诗人

我庆幸有一个诗人透亮的双眼

看见枫溪其实就是一个舞台

低落时，我们在水下

高潮时，我们在地头

更看见枫溪

是圣人山脚下的一汪清泉

永远泡着一壶茶

有时，茶在水下

有时，水在茶下

◎总想为你

总想为你做点什么

从我一文不值时

就在想了

到我价值千金时

还没想好

总想为你做点什么

从我少不更事时

就在做了

到我行将就木时

还没做对

想为你遮风呢

树欲静而风不止

是我的五行

想为你挡雨啊

月明五日愁干旱

雨落三朝被水淹

是我的宿命

总想为你做点什么

还是在夜深人静的午夜

向着苍茫的夜色或璀璨的星空

为你写几行诗吧

诗，比白云更飘渺

诗，比白云更纯净

◎凤凰古城

凤凰，传说是只鸟

我听说过

是在比爷爷的爷爷

更古老的故事里听说过

你可能见到过

是在比奶奶的奶奶

更久远的梦里见到过

比听涛山更苍翠

比沱江水更碧绿

比荒漠更苍凉

比都市更荣光

比处子和修女

更娴静、更矜持的古城

我手掌的老茧

比你的墙砖更厚

那是我从小到大

在抚摸你

我脚板的痂垢

比你的青石板更粗

那是我从生到死

在踩踏你

交河故城，我见过

雅丹鬼城，我到过

约旦河边的耶利哥

我在神往中神往

危地马拉的特克潘

我在梦想里梦想

凤凰古城啊

因那只凤凰而图腾

我在宋祖英的歌里

听凤凰的啼鸣

我在黄永玉的画里

观凤凰的彩羽

我在沈从文的书里

读凤凰的传奇